我和妻子带着孩子旅行,入住一家酒店。退房的时候,老板临时涨价,朝我们多要钱。一番争吵,我们夺门而出。跑了很远,发现行李箱丢了。然后我报了警。警察调取监控,帮我找到了偷偷拿走我的行李箱的人。找回了行李箱,我们继续出发,又跑到一个废弃的居民楼里。好像还有人在追赶我们。这座楼里没有灯光,我骑着摩托车在楼道里穿梭,终于从另一个出口逃了出去。我们沿着公路到了一座山上,山脚下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上面写着“银丝铁线”四个字。牌坊旁边还有很多古建。我们正在到处闲逛,很多人从山上急匆匆地下来。他们说马上会有山洪的危险,必须立即从这里撤离。我们随着人流往回走,来时的路已经变成一片望不到边的汪洋(《千与千寻》里的场景)。水面阴云密布,波涛翻滚,几条船飘飘摇摇,等着渡人。他们要价很贵,连最破的一条船都要很多钱。我还在犹豫,别人就争先恐后地上船了。几条船很快就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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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岁
今天是我33岁生日。以前认为30岁很遥远,可转眼而立之后又三年了。这几年庸庸碌碌,只是觉得时间过的快,想做而没做的事情,做了却没做成的事情,越积越多。因此慢慢变得懒惰,似乎甘心去做那条咸鱼。我也知道,人要清楚认识自己的局限性,走适合自己的路,也要适当地放弃一些梦想,踏实一点。我劝解别人的时候最爱拿出这一套说辞,可偏偏说服不了自己。我无法接受我是一个普通人的既定事实。我搞砸过很多事,我的性格有很大缺陷,有一堆人看不上我。但我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也不会因为外界的评价而难受。我痛苦的是我的时间没有利用好,我没找准自己的方向,我还不够努力。
到这个年龄就不必再对自己说什么励志的话了。我掌控不了时间,掌控不了他人,甚至连自己都掌控不了。对于成年人来说,无能为力是一种常态。真实的生活不是考试,你努力学习就会有好成绩。恰恰相反,很多时候你越努力,事情越糟糕。因为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即便心灵鸡汤一点,努力也只是达到目标的众多因素中的一点,众多环节中的一环。它远远不是全部,有更多的东西比它更有用。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不努力,还能做什么呢?事事以一种功利主义的心态去做,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去看一本书,不是为了积累阅历,卖弄知识,就单纯地享受阅读时的片刻宁静。学一门语言,不是为了和人交流,当作谈资,就单纯地给自己多开一扇看世界的窗。我不希望我的努力有用,我希望它永远都用不上。哪怕是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只要认认真真地去做了,我也会非常开心。我现在只怕我还不够自律,没有尽力去做世俗眼光认为的无谓的事。
在未来尽量把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规划好、利用好。不说空话,不做空想。三十三岁也不晚吧。
2020年9月书单
严格来说,9月就看完了一本书。有点惭愧。并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时间没有充分利用。
格非《望春风》
第一章写得最好,文风有点像莫言,初读就觉得似曾相识,让我回想起十多年前读的《四十一炮》。第二章略次,中规中矩,倒也还可以。第三章最差,格非在极短的篇幅把一堆人的最终命运仓促交代了出来。我猜想作者一开始是有书写鸿篇巨制的野心的,才设置了一大堆的人物。可这个故事的体量有限,那些次要人物色彩鲜明,但根本无法展开详述,到了结束的时候不说清楚又不行,所以只能寥寥数言,匆匆收笔。第四章,也就是最后一章,恢复了水准,句号画得还算圆满。
这是一部水准之上的作品。如果不考虑格非的文笔,则显得有点凌乱、单薄。整体上,这本书通过人物命运来写时代变迁,通过时代变迁批判现代文明,主题太俗套了。很多细节的处理也让人不太满意。第一章里神神秘秘地写“我”的母亲隐去,父亲自杀,把读者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后面揭开谜底,背后的故事其实没那么复杂,让人大失所望。还有如前面所说的,这个故事里的人物太多,枝蔓蜿蜒,作者最后失去了掌控。
说一点题外话。格非这一代的作家都爱写回忆,爱写旧时的乡村,甚至也只会写这些东西。虽然他们生活在现在都市里,要么是专业作家,要么是大学教授。但他们写的东西是和当代文明脱节的。也不是说写这些东西不好,只是路有点窄。格非算是风格多变的作家了,早年也是以“先锋”闻名。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有更多的人文关怀,能多写写当下的世界。这一点上,《月落荒寺》就比《望春风》好很多。
2020年8月书单
1.格非《月落荒寺》
如同《废都》一样,看得人心里发堵。无论表面上多么光鲜亮丽,芸芸众生背后都有各自的不堪和挣扎。在变革的时代里,社会失序,知识分子完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同于《废都》,格非的文笔要更为清丽,故事也留有几分温情,但那种现实的无力感却是同样沉重的。这几年这种阴郁的书读得太多了,我开始怀念年少时读的那些激昂的文字,即使我现在知道激昂也是假的。
2.任晓雯《朱三小姐的一生》
这是一部短篇小说集。可以看得出来,长篇小说《好人宋没用》就脱胎于此。任晓雯的文字简练却不粗粝,冷静又不缺乏感情。概括起来,我只想用“精确”两个字来形容。中国文字之美就在于此。看惯了这样的作品,再看到满纸翻译腔就要作呕了。
3.《史记》
中华书局对二十四史点校本重新进行修订,已经出了不少。我买了《史记》和《新五代史》,算是二十四史里个人比较感兴趣的部分。《史记》就不用说了,无韵之离骚。《新五代史》是欧阳修撰写,文采斐然。竖排繁体,阅读起来很有新鲜感,也有一定的门槛,正好用来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知识分子不是全能的
在古代知识壁垒是清晰且不可逾越的。整个社会里仅一小部分人通晓文字,大部分人是大字不识的文盲。而国家的法律体系、赋税制度等等都用文字来表述,因此这一小部分人垄断了社会规则的制定权、解释权和传播权。读书人成了大众天然的代言人。“济天下”,“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些价值观念与其说是儒家灌输给读书人的,倒不如说是读书人与生俱来的使命。读书人只需要熟读儒家经典,达则通过科举出将入相,穷则守在乡里成为贤明士绅。虽然儒家并不能涵盖一切,但它提供了一个模糊的概念,社会行为都大致以此为规则。
到了现代,读书人进化成了知识分子。但是知识的概念越来越模糊。社会体系越来越复杂,知识也越来越专业化,不同门类的知识的门槛也越来越高。制造高铁需要知识,研究火箭也需要知识。懂高铁的人一定不懂火箭,懂火箭的人也一定不懂高铁。知识分子越来越难以清楚界定。在当下,识字就算知识分子吗?读过大学就算知识分子吗?作家就算知识分子吗?从事脑力劳动就算知识分子吗?恐怕不能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
一个人可能在自己的领域里有杰出的成就,但如果他试图轻易评价其他领域,得到挫败的可能性更大。钱学森能计算出来导弹的飞行轨迹,可他计算粮食的亩产时却闹了历史性的笑话。在种庄稼这件事上,他的认识远远不如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同样,即便某个人是优秀的作家,我也不认为他对政治、对社会、对医疗体系、对人性一定有正确的认识。我们知道,在古代官之外也有吏,他们管钱粮,管刑狱,这些事情不是读了几本圣贤书就能懂的。
前面这些话就是我对《方方日记》的基本看法。我看过她的一些小说,像《桃花灿烂》、《万箭穿心》都特别喜欢。但作家就是作家。这个世界上没有通识的知识分子,也没有公共知识分子,一个人拥有的知识只是他专业之内的知识。不分青红皂白就相信方方说的一切,就跟不分青红皂白相信钱学森计算出来的粮食可以亩产万斤一样荒谬。切记知识分子不是全能的,也千万不要有举世皆醉而我独醒的幻觉。
2020年3月书单
1.格非《江南》
茅盾文学奖常常遭受非议,这种正统的文学奖选择面非常窄,传统文学之外的东西几乎不会出现在它的视线里,但它选择的文学作品的质量还是值得肯定的。如果遇到了书荒,无脑地选择一部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至少不会上当受骗。格非的作品,又有茅盾文学奖加持,这部《江南》自然而然进入了我的书单。
《江南》三部曲的前两部里,陆侃、陆秀米、谭功达三代人都可谓痴人,用今天的话来说是胸怀理想主义的人。这样的人对信念过于执着,不了解人性,或者了解人性却又不屑于屈从人性,所以无论任何时代都要碰壁。他们都希望创造一个桃花源或乌托邦,可是看看花家舍的命运就知道,这样的桃花源或乌托邦只存在于理想主义者的梦境里。花家舍在清末沦为贼窝,六十年代又成了1984式的恐怖社会。郭从年与老大哥何其相似,小韶的结局也只是比茱莉亚略好。单纯的理想主义从来不会成功,必须用肮脏的手段的来实现它。可一旦如此,理想主义也就被玷污了,必然会不自觉地去戕害人性。
前两部讲个人理想主义的幻灭,第三部讲的是整个社会的理想主义的幻灭。在离我们最近的时代里,一切都在变化。爱情不可靠,亲情不可靠,道德感也没有了,未来不值得期待。所有人都活得不开心,“以忧卒”是众人的宿命。故事的主人公不再相信乌托邦。花家舍也经历拆迁,成了纸醉金迷的温柔乡。起初我以为只有谭端午一个人生活在落寞和痛苦当中,到了最后我才明白他的妻子也一样,他的那些或显贵或贫贱的朋友也一样,无一例外都在时代当中浮沉,被侵蚀、浸泡,直至腐烂。中国过去的文学一直在讲幻灭,无论是《离骚》,还是《红楼梦》、《金瓶梅》,甚至不入流的《肉蒲团》都在讲幻灭,讲礼乐崩坏,讲个人自知或不自知的悲戚。这是文字之中、人类命运里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你追求快乐,必然会因为快乐不可得而痛苦。你追求到了快乐,又必然因为追求这个过程的终结而痛苦。
《江南》是一部奇书,它写现实主义又不完全是现实,故事里处处魔幻,但它又不是乡土式的魔幻现实主义,因为看似不合理的主人公都让人有极强的代入感。提起江南,人们联想起来的都是各种美好的词汇,格非的江南寄托的显然不是这样的美好。他描绘的是一个几代人孜孜以求,却又始终千疮百孔的乌托邦,以及这个乌托邦继而崩塌的悲剧。这三本书篇幅宏大,文字也透着作家的才气。能回归传统,寻根汉字本源,这是中国作家最好的出路。格非探讨的话题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也是不多见的,但这一部鸿篇巨制显然还不够精致,缺少打磨。比如《人面桃花》里反复用“上下披拂”,《山河入梦》里又一再用“麦秀黍离”,前两本写到性爱的姿势都比喻为“波浪”。毋宁说作者词汇贫乏,倒不如说他还不够细心。至于像“刺杀湖广巡抚”这种穿越式的谬误,更是连编辑也难辞其咎。